《 大 山 水 》
內容提要:
本書是環境文學首介者徐剛的最新力作,它是作者“大地與我”三部曲之第一部。該書是中國文學中真正具有獨立美學特征的體裁,是徐剛歷經20年生態、環境文學寫作的精選與升華,是作者在這一創作領域中從文體到思想的又一次嘗試。
《大山水》是作者在該領域數年閉關之后的爆發之作,為《大地三部曲》之一,它是作者在這一創作領域中從文體到思想的一次重要嘗試。全書點數了帕米爾高原、青藏高原、橫斷山區這些雄山峻脈與四圍堪稱地球上最壯觀最神奇的復雜水系的生生關系,尤其著墨于山與水、水與人的關系;呈現了神山圣水流變對人文積變的絕對影響,最終收筆于日復惡化的水環境的憂思。
作者簡介:
徐剛,1945年生于長江的崇明島,世代農人之后,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新時期肇始,以詩歌立名,著有《遙遠歌》、《抒情詩100首》、《徐剛九行抒情詩》及散文《小草》、《秋天的雕像》、《夜行筆記》等。近十五年來,從事人與自然的研究,首倡環境文學寫作,主要作品《伐木者,醒來!》、《守望家園》、《中國:另一種危機》、《綠色宣言》、《地球傳》、《長江傳》等風行天下。
《中國環境報》采訪札記:
著名作家徐剛——《以大山水的名義》
徐剛其人:
著名作家,首倡中國環境文學,曾任國家環??偩汁h境使者。主要作品有《伐木者,醒來!》、《守望家園》、《中國:另一種危機》、《綠色宣言》、《地球傳》、《長江傳》、《中國風沙線》等。40余萬字的《大山水》,是徐剛《大地與我》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書名取自他2000年秋在帕米爾高原寫的一首詩。徐剛用充滿激情的文字警醒世人:“我們正走在一條離財富越來越近,離江河山川越來越遠的不歸路?!?
濃濃淡淡,煙云滿紙,萬千丘壑,‘淋漓奇石’(石濤語),水天浩瀚,明月當空,勾擦皴染,深邃幽遠。江天山石在墨青的烘暈下,淺碧靈動。石階自高而下,行者拾級而上,這是《秋山行旅圖》嗎?運筆若有重負,欲速而不達;潑墨如得神助,一瀉而能收。雁陣悄然,荻花蕭瑟,濤聲自遠而近,蕩漾至尺幅之外:大山水!
徐剛新著《大山水》題記
1 他把自己20多年對生態環境的探索,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注視,對大山水與人類文明千絲萬縷的牽縈,在鄂爾多斯這片土地上放大,引伸出一個令人深思的結論:“當別的萬類萬物安全時,人類才安全?!?
徐剛左手夾煙,頭顱上揚,滿頭長長的白發,隨同煙的飄渺和連綿無疆的語言微微顫動。坐在他對面的人,很自然會產生從他嘴里得到些什么的強烈渴望。他滿面微笑,激情四射,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個人魅力,以一部接一部的巨作,帶給人們心靈的震撼。他又是個很嚴肅的人,徐剛關注的人類生態環境,是社會發展諸多問題中最嚴肅的問題之一。
面對熱鬧的文壇,充滿誘惑的社會,徐剛選擇“孤獨”。那些曝光率極高的場合,很少能看到徐剛的身影。說他對“公開”的熱鬧不感興趣也好,說他“特立獨行”的個性在作家群里略顯寂寞也罷,徐剛有自己的主張:遠離文壇,走近大地。他已經用了幾十年的時間,特別是近20年的心血和精力,去注視人與自然的關系,注視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令人心焦的變化。保證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讀書、思考、寫作,才是他這位憂患意識與社會責任感并重的環境文學作家現在最緊迫的事情。
從20年前《伐木者,醒來!》開始,徐剛關注樹木、河流、土地、人類家園。出于對中國生態環境現狀的高度責任,一系列作品在他的筆下誕生,《地球傳》、《長江傳》、《守望家園》、《中國風沙線》、《中國:另一種危機》等等。寫作決不僅僅是文字的排列,更是思想的清理。一些深層次的思考探索,逐漸組合成一個清晰的命題:人類和其他萬類萬物,所有生命的出發點在哪里,人類對大自然大山水生存依賴的根本點在哪里,地球上所有生命家園的共同基礎是什么。其實,人與自然的關系,本不是新鮮話題,無數的人們做過無數的探討。那么,從一位首倡環境文學的著名作家筆下,將傾吐什么樣的思考和文字?
徐剛說,我還在路上。
2000年秋的一天,徐剛作為香港《鳳凰衛視》的大型電視節目《穿越風沙線》的嘉賓主持,歷經3個多月,從東部黑龍江賓縣一直走到帕米爾高原——中國西部大山的山結之地。
為了寫作《中國風沙線》,徐剛曾3次到過河西走廊荒漠化嚴重的古浪縣一個叫“八步沙”的地方。當地有6位治沙的農民,他們告訴作家,百年前這里只有8個沙丘卻是良田萬畝,所以起名“八步沙”?,F如今過度耕作過度放牧,八步沙竟變成3萬畝荒灘,再不治理,父老鄉親們只能放棄家園了。6位農民開始默默種樹治沙,有人去世了,兒子接過來,多少年過去,治沙的隊伍始終沒有解散。幾年后徐剛第三次來到八步沙,3萬多畝荒地上一片蔥綠,新生的勃勃生機,使他的靈魂得到又一次凈化,他對人與自然問題的深思又一次得到升華。
在帕米爾高原極度荒涼、靜寂之中,在“八步沙”,萊奧波爾德“這個世界的啟示在荒野”的哲理涌上徐剛心頭。沉積胸臆20余載的對山水自然、對人類生態文明的關注,在這一時刻迸發,一部蕩氣回腸的《大山水》,開始悄然孕育。
《大山水》中,徐剛用一個個實例,毫無保留地表露對人類與萬類萬物家園被工業文明發展吞噬的深深憂慮。
當年成吉思汗西征途中經過鄂爾多斯,勒馬遠眺,為這片美麗的大草原動情,手中的馬鞭竟在毫無察覺間垂落草地,他吩咐左右,“百年之后可葬我于此”。
近幾十年來鄂爾多斯幾乎被荒漠化吞噬,流沙滾滾,黃風滿天,草木凋殘。成吉思汗怎么也不會想到,當年落鞭之處,竟是荒漠遍野。他的陵寢所在地伊金霍洛旗,1949年時旗內流沙面積45萬畝,1973年擴大到驚人的300萬畝,為全旗總面積的1/3。沙進人退,放牧缺草,種糧無收,流沙斷路,埋壓民房。鳥飛走了,野獸遠去了,再也聽不到狼嚎了。寂靜的鄂爾多斯高原上,多少美好隨著草原的消失飄逝而去。
歷史性的抉擇逼迫鄂爾多斯人重新面對荒漠。近些年來,國家政策扶持,林地草場所有權落實,眼見得退耕還林,一望無際的翠綠沙柳重新在早春的嚴寒中搖擺。2004年伊金霍洛旗森林覆蓋率已達31.78%,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視察時贊道,伊金霍洛旗稱得上塞外小江南了。
關于鄂爾多斯,徐剛要為人們傳遞怎樣的信息?他把自己20多年對生態環境的探索,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注視,對大山水與人類文明千絲萬縷的牽縈,在鄂爾多斯這片土地上放大,引伸出一個令人深思的結論:
“當別的萬類萬物安全時,人類才安全?!?
2 他利用一切機會告訴人們,不要以為祖國大地上到處都有豐富的水資源,不要以為青藏高原孕育著的黃河長江永不枯竭地流淌,人類賴以生存的水資源命脈,最近二三十年來慘遭人為破壞。
徐剛常做“水之夢”,夢中——水總是那樣清澈,生長著蓮藕與菱角,還有星星點點的水藻,小河兩岸是密集而高挑的蘆葦叢。這蘆葦叢像兩道綠色的籬笆,穩固著小河的河沿,在夏日的驕陽下為小河之水及河中魚蝦提供一片長長的陰涼。他承認在自己關注的所有環境污染問題里,“水”的情結最重。
出生在長江入??谔幊缑鲘u的徐剛,童年時起便對家鄉的小河流水,對不遠處的浩浩長江,對幾乎所有的江河水,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孩童時的他,和小伙伴玩累了,渴了,跑到小河邊,捧起一汪清水,咕嘟咕嘟灌下。青青的水草在水波中蕩漾,小魚兒小蝦兒在孩子們的小手指尖竄來竄去。夏天,暑熱難耐,小徐剛捧起河水,連同水中的小蛤蟆骨朵兒囫圇吞下,老人說能消暑氣呢。幾十年后年邁的母親離開人世前卻怎么也不明白,這么多小河怎么會突然間沒了蝌蚪魚蝦,怎么就不能再淘米洗菜了呢?
到了20世紀末,祖國大地上大部分的江河已不再是原來意義上的江河,不再是自然狀態下的江河水了。徐剛一次又一次在多少江河渡口漫步,開山炮聲、石灰廠煙塵、化工廠污水,交織在他心中,化為只有一行的憂患詩句:江河并非萬古流。他發出了“讓江河成為江河的呼喚”。
在他的《大山水》中,徐剛不止一次提到都江堰。
都江堰原本是為了戰爭所修建,建成后成為四川西部平原上千家萬戶最重要的水利命脈,潤澤著2000多年來數不清的川西百姓。當地每年清明節都祭“開水節”,清朝時成都總督、督撫主持大典親任主祭官,赴都江堰組織祭奠大典。宋太祖親書“深淘灘,低作堰”六字訣并勒石于灌口,以“帝訓”的莊嚴,規范著后來人精心保護這個重要的水利工程。
當徐剛撫摸石刻上宋太祖六字訣,面對都江堰引導下為川西平原四方百姓造福的滔滔江水,他分明感觸到一種文明信息的傳遞?!俺似渥匀?,因勢利導”是當年李冰們成功的秘訣,也是后人在呵護都江堰中總結出的真理。古人知道,一個千載不朽的工程,也必定是千載呵護、千載珍惜的工程。
宋太祖及古人們只想告訴后來人,告誡后來人,尊重自然規律,順應江河生態,江河才能為人類家園造福,為人類生存文明發展做出貢獻。徐剛多想把古人的遺訓和經驗,把最樸素最簡單然而卻是最正確最偉大的真理,“乘其自然,因勢利導”告訴所有的人們。
還有黃河。
徐剛曾多次尋訪黃河故道,滿目落日黃沙,裂縫蜿蜒。在山東濱州河段,黃河斷流,他親眼看見黃河大堤上盼水的農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腔腔熱情和期盼,一次次化為泡影。徐剛忍不住和農人們一起祈禱,“黃河啊,你咋就不來水呢?”
為此,徐剛遍查資料,發現了一段耐人尋味的史實。北宋時期黃河水道河床淤積,河患頻頻,曾有滑州決口,黃河奪淮。宋真宗“發兵夫九萬人”治水堵口,黃河又決于天臺,再奪淮。到宋仁宗時,黃河多次決口改道。宋仁宗決定將黃河引導恢復故道,即“回河”。黃河可不管這些,又是決口又是水患,又是改道,來來往往反復三次“回河”,均無成就。轟轟烈烈“回河”,凄凄慘慘失敗。公元1117年,黃河瀛州、滄州段大決,淹死百萬之眾,慘不忍睹。不久,北宋亡。
徐剛查證,2000年來治理黃河最下大力氣的是北宋,而循眾人偏見,違背黃河自流規律,試圖“人定勝河”者,也莫過于這個朝代。有時候,大多數人的意見未必正確,眾人的偏見若得不到糾正就成了偏見之眾,決策者往往會因眾而詢之,忽略了少數人的正確意見。于是,違背天理、不順其自然的事情便屢屢發生。關乎江河,便出現無盡的災難,人們無奈,便把黃河看作“害河”。罪在黃河嗎?
《大山水》中,徐剛激情地說,當我們說“感激黃河、偉大的母親河”時,難道就不應該包括黃河的災難嗎?從某種程度上說,中華民族的憂患意識是由黃河激發的。大起大落,大浪淘沙,興興衰衰,泥沙俱下,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老子語),正是黃河引領著中華民族,于多災多難的艱辛跋涉中,創造并堅持了堪稱為東方大道的歷程和方向。
去年,應香港《鳳凰衛視》之邀,徐剛在《世紀大講堂》節目里,做了一次主題為“大壩上的中國”的演講。他從黃河上的三門峽大壩,講到正在籌建的怒江水壩,三江并流豐富的水資源,早已引得一些人們垂涎。人們不再滿足已經得到的長江、黃河等資源,祖國大地上幾乎所有江河都在他們“開發利用”的宏偉藍圖中。水資源可以利用,完全應該利用,但總要有“度”吧,“度”在哪里?如何把握?有多少人在豪情滿懷戰天斗地改造江河之時,哪怕稍稍關注一點點這個“度”?人類“害”了河,“害”了水,最終人類自己必定為其所害。這樣的例子還少嗎?大壩的爭論幾十年不絕,甚至可以追溯到更遠。中國屹立在大地上?還是“屹立”在大壩上?徐剛想告訴大家:大壩上的中國是不穩固的,所有人造的大壩都會有裂縫!
近年來徐剛關注的重點之一在太湖。2007年春夏之交,美麗的太湖水突然變得面目全非,打開水龍頭,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湖水中大量藍藻在烈日曝曬下死亡腐爛,暴發成東西1000余米、南北800多米的“污染團”,所到之處,臭不可聞。污水沿著自來水廠的進水口直撲市民的水龍頭,太湖邊無錫市民用水一下子陷入困境。
過去徐剛眼里的太湖和無錫,幾乎就是美麗風光、浩瀚湖水的代名詞,近些年高速增長的GDP尤其令世人瞠目,也讓徐剛震驚。身為作家的徐剛,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美就美在太湖水”,卻突然被無錫以及太湖流域一些數字深深吸引。這些數字帶給他的并不都是愉悅,相反更多的是憂慮。徐剛曾經在一期電視節目里談到這些數字:整個太湖流域每年排放廢水60億噸,占整個中國年排放廢水600億噸的10%,與此同時這一地區GDP年增長速度高達10%以上。兩個數字如此巧合?徐剛堅信,兩個數字之間有其必然的內在聯系。換言之,沒有那么多的污染,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經濟增長速度?高GDP增長速度在相當程度上是以犧牲環境、污染環境為代價的。
其實,在太湖“作祟”的小小藍藻在徐剛眼里并不可憎。他不只一次說過,藍藻對人類功不可沒。幾億年前地球上出現“古?!?,藍藻、綠藻正是海中的第一批生物?,F在少量藍藻在湖水里是一些水生動物的食糧,在生物多樣性鏈條中至今仍是活躍的環節之一。成為災難,完全是人類自己經濟行為的惡果,大量污染物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直接排湖,造成太湖水富營養化,從而導致悲劇的發生。徐剛大聲疾呼,太湖污染罪不在藍藻,罪在我們自己。
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到了中國環境問題的嚴重性,大區域生態環境被破壞,大面積土地荒漠化,大流域山水無可奈何改變著億萬年形成的和諧格局。近些年來的徐剛,則把目光投向“水”的問題。他利用一切機會告訴人們,不要以為祖國大地上到處都有豐富的水資源,不要以為青藏高原孕育著的黃河長江永不枯竭地流淌,人類賴以生存的水資源命脈,最近二三十年來慘遭人為破壞。徐剛為祖國土地上的七大水系污染狀況擔憂,更為人們沒有意識到水資源日益匱乏、水污染日益加劇的現實而擔憂。
一旦缺水和水污染的災難同時降臨,將遠遠超過人類歷史上任何巨大的災難。缺少糧食可以用一季一季的豐收彌補,缺少石油可以找別的能源替代,誰能想象,一旦出現水的災難,人類將如何生存繁衍?沒有水的文化,中華民族決不可能有綿延不絕的發展!
水的最高境界是哲學。
長江、黃河、太湖,江河湖海,水的世界。有水才有生物,才有糧食,才有人類生存發展,才有文明輝煌。如果人類身體中流淌著干凈的水,還會有威脅自身生存的危機出現嗎?
徐剛唯愿:讓江河成為江河,依然萬古流。
3 和他在《大山水》中的思考一樣,徐剛反復講述,大自然是人類生存發展的根本依托,大山水中流淌出來的決不僅僅是養育中華民族的江河水,更流淌出我們民族文明的傳承。
40余萬字的《大山水》,是徐剛《大地與我》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書名取自他2000年秋在帕米爾高原寫的一首詩,最后幾句寫道:“跌落江河奔流惆悵/不知道該怎樣言說源頭/大山水/大寂寞/大荒涼?!?
《大山水》出版發行的同時,2007年下半年,應香港《鳳凰衛視》盛邀,徐剛出任大型環保電視節目《中國江河水》的總策劃、特邀主持。2008年伊始,《中國江河水》走進國內外廣大電視觀眾的視野?!吨袊铀反笮筒稍L活動第一階段的拍攝,在長江之尾的上海崇明島揭開帷幕。
揭幕儀式上,有記者問道,為什么選擇長江作為節目的起始,為什么不從長江源頭順流而下予以報道,偏偏選擇長江之尾的崇明島。徐剛說,長江的問題最具有代表性,它沿岸污染帶的改變也標志著我們發展方式和生存方式的變化。選擇長江源頭還是崇明島作為節目的開始,徐剛曾思索良久。長江之尾的三角洲地帶,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結晶,更是改革開放30年來經濟高速發展的代表區域之一。無論經濟發展還是文明遞進,都與這個地域的生態環境息息相關,生態環境為經濟發展付出的高額代價,理應更清晰地展示給世人。僅就水而言,長江下游承載了上中游所有的一切問題,當然包括所有污染因子,污染日益加劇的現狀。徐剛了解到,每天有大約5000萬噸生活和工業污水傾入長江!長江下游大面積農業基地和高速發達的工業園區,承受著上中游“流”下的污水之外,自己本身還產生更為嚴重的污染問題。這是作為《中國江河水》大型環保電視節目總策劃人的徐剛,更是作為優秀的環境文學作家徐剛最為關注傾注心血的根本所在。
長江上一艘游船的甲板上,臨時搭建起一個現場演播室,徐剛這樣為《中國江河水》節目開場:“長江總是使我們心潮澎湃,長江又總是使我們愁腸百結?!闭劦浇訂栴},尤其長江黃河,徐剛總把它們同中華文明的傳承演變緊緊相聯。和他在《大山水》中的思考一樣,徐剛反復講述,大自然是人類生存發展的根本依托,大山水中流淌出來的決不僅僅是養育中華民族的江河水,大山水里源源不斷流淌出傳說神話,流淌出中華上下幾千年豐碩的文化,更流淌出我們民族文明的傳承。人與自然的相連相關,任何時候都應該成為全人類關注的焦點。與其說這是徐剛“綠色文化”理念的展示,不如說是他幾十年巡尋自然積淀出的對大山水濃厚的感恩心結,是他看到生態環境慘遭破壞,江河湖海污染得面目全非的強烈抨擊。
就在做《中國江河水》節目時,他強烈呼吁,“長江需要警衛,長江需要呵護!”他邀請一些專家學者以及熱心環保的人士來為長江“號脈”,借助電視媒體把“長江清,中國興”的理念傳播到更多受眾心間。生長在長江之尾崇明島的徐剛,以“長江之子”的身份走近長江,走進《中國江河水》大型環保電視節目,心態的復雜,情愫的曲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他曾經無奈地說,我就像個“傻子”,翻來覆去喋喋不休講些人們不愿聽的話,講些不受歡迎的環境污染問題,可我還要去說去宣傳。
走在自己愿意行走的路上,去往自己關注的地方。20年的行走,20年的寫作,黑發到白發,激情到激情,當一頭飄逸的白發出現在行走路上,“獨行俠”徐剛的風采,隨同他那詩一般的文字,定格在祖國的大山水之中。也許,這才是徐剛真正追求的人生旅程。人們說徐剛是中國作家群里關注環境問題最多、成果最豐碩,首倡中國環境文學的作家。徐剛以幾十年的思考,20多年不綴的筆耕,幾百萬字的心血結晶,以詩一般的語言,大散文式的氣息,報告文學的嚴謹,渾然融和一體,無論在探索新式文體,在創作環境文學,在關注社會問題尤其環境焦點,創造著屬于徐剛自己獨特的寫作風格。
徐剛說,有什么可以自豪的?那只是一種“交待”。
說這話時,語調平靜得令人震驚,目光中閃現的深邃,直讓面對著的人們,跟隨他一起,夢回帕米爾,夢回江河水,夢回大山水。這才是徐剛“交待”的最真情詮釋,最精確的注解。
那更是一種自豪!因為,徐剛從大山水走來,在成為無數來去匆匆過客中普通一位的同時,在大山水間留下他堅實、清晰的腳印。這不值得自豪,值得驕傲嗎?
著名文學評論家李炳銀說,徐剛“是在超越了民族國家,政治文化,宗教信仰,地理環境等等局限之后對人類的生存狀況,前途命運進行的審視考評?!薄斑@是以博大的胸懷對人類施加的直接撫慰和終極關懷?!?
徐剛用充滿激情的文字警醒世人:“我們正走在一條離財富越來越近,離江河山川越來越遠的不歸路?!彼凇吨袊?另一種危機》一書中提醒國人:“中國,你要小心翼翼地接近輝煌!”
采訪札記
《大山水》的震撼
確定采訪徐剛的角度,是讀了他的新作《大山水》。一位編輯曾告訴我,徐剛的《大山水》不好讀,一會兒地理環境意義上的高山流水,一會兒中華民族起源的古老神話傳說,一會兒上下五千年文明傳承中的歷史古跡,一會兒現代工業社會經濟發展帶來的嚴重環境污染。作者的思緒四處飄蕩上下橫跨,要跟上他的思維很不容易。
灑灑40余萬字的《大山水》里,從亞洲最著名的兩條山脈起源處的帕米爾高原,到流淌億萬年的中華民族母親河的長江、黃河;從兩千年前直到如今造福川西平原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到現今屹立在各種“大壩”上的中國?!洞笊剿防锎捣鞒錾臍庀?,傳遞著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嚴密關注,宣揚了一種對人類社會發展與生態環境惡化的憂患,正是作家的諸多作品尤其這本《大山水》要給予善良人們的警示。
一個對國家民族思考了幾十年的作家,傾注了對國家民族幾十年精力和心血的人士,徐剛說,我不忍心看到各種污染問題再惡化再發展,“良心和天性使然”的感嘆,在《大山水》中盡情釋放,在徐剛不倦的思索和寫作中盡情展示。他說,我不可能還有幾十年激情滿懷的時光,因此,我不“自豪”,唯愿可以“交待“。
(稿件出處——作者:陳金陵 來源:中國環境報第8版 日期:2008-06-11)
《環境教育》雜志采訪札記:
環境文學文學作家徐剛:一個智者的憂慮
我們要正視河流的生命,我們需要自然的、生態的河流!現在,小河小溝堵了,大江大河堵了,中國人正在用自己的技術和鋼筋混凝土,在中國的大地上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心肌梗死”。我們不是不要發展,但我們現在的發展,是以犧牲環境、犧牲子孫后代的利益獲得的。
2010年7月3日上午,北京長虹橋旁的兆龍飯店咖啡廳,作家徐剛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深邃的目光透出憂慮?!拔页錾诔缑鲘u,小時候,那里每年都有幾百萬只候鳥,沙洲在長江泥沙的作用下不斷生長,蘆葦郁郁蔥蔥,春生冬滅。這個地方,是人和各種生物和諧共生的樂園,正如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所言,人們辛勤勞碌但詩意的居住。不僅是我的家鄉,四五十年前所有人的家鄉都是這樣的?!?
徐剛滿臉的憂慮,又點燃一支煙:“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期,我有一次回崇明島,記憶中的景象沒有了。地表水已經被污染,農藥化肥流到溝里,蘆葦枯萎了,魚蝦也沒有了,兒時的景象更沒有了?!彼艘豢跓煟骸皼]有潔凈的水,這樣的發展就很危險。中國的第一危機是水,我家鄉的一條小河,是我小時候光屁股游泳、摘蘆葦葉包粽子的地方,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水生物種就幾乎沒有了,但多了一個物種——小龍蝦,一種可以倒行的怪物?!?
沙噬中驚醒:“當別的萬類萬物安全時,人類才安全”
面對熱鬧的文壇和充滿誘惑的社會,徐剛選擇“孤獨”。那些曝光率極高的場合,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徐剛有自己的主張——遠離文壇,走近大地。他已經用了幾十年的時間,特別是20多年的心血和精力,去注視人與自然的關系,注視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令人心焦的變化。
從20年前《伐木者,醒來!》開始,徐剛關注樹木、河流、土地,因為這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家園。出于對中國生態環境現狀的高度責任,一系列作品在他的筆下誕生,《地球傳》、《長江傳》、《守望家園》、《中國風沙線》、《中國:另一種危機》等等,成為了我國環境文學的奠基人。徐剛說:“環境文學不僅是敢于揭露,還要歌頌生命,歌頌自然?!?
2000年秋的一天,徐剛作為香港《鳳凰衛視》的大型電視節目《穿越風沙線》的嘉賓主持,歷經3個多月,從東部黑龍江賓縣一直走到帕米爾高原。為了寫作《中國風沙線》,他曾3次到過河西走廊荒漠化嚴重的古浪縣一個叫“八步沙”的地方。當地有6位治沙的農民,他們告訴作家,百年前這里只有8個沙丘卻是良田萬畝,所以起名“八步沙”?,F如今過度耕作過度放牧,八步沙竟變成3萬畝荒灘,再不治理,父老鄉親們只能放棄家園了。6位農民開始默默種樹治沙,有人去世了,兒子接過來,多少年過去,治沙的隊伍始終沒有解散。幾年后徐剛第三次來到“八步沙”,3萬多畝荒地上一片蔥綠,新生的勃勃生機,使他的靈魂得到又一次凈化,他對人與自然問題的深思又一次得到升華。
在帕米爾高原極度荒涼、靜寂之中,在“八步沙”,萊奧波爾德“這個世界的啟示在荒野”的哲理涌上徐剛心頭。沉積胸臆20余載的對山水自然、對人類生態文明的關注,在這一時刻迸發,一部蕩氣回腸的《大山水》,開始悄然孕育。
《大山水》中,徐剛用一個個實例,毫無保留地表露對人類與萬類萬物家園被工業文明發展吞噬的深深憂慮。當年成吉思汗西征途中經過鄂爾多斯,勒馬遠眺,為這片美麗的大草原動情,手中的馬鞭竟在毫無察覺間垂落草地,他吩咐左右,“百年之后可葬我于此”。
近幾十年來鄂爾多斯幾乎被荒漠化吞噬,流沙滾滾,黃風滿天,草木凋殘。成吉思汗怎么也不會想到,當年落鞭之處,竟是荒漠遍野。他的陵寢所在地伊金霍洛旗,1949年時旗內流沙面積45萬畝,1973年擴大到驚人的300萬畝,為全旗總面積的1/3。沙進人退,放牧缺草,種糧無收,流沙斷路,埋壓民房。鳥飛走了,野獸遠去了,再也聽不到狼嚎了。寂靜的鄂爾多斯高原上,多少美好隨著草原的消失飄逝而去。
歷史性的抉擇逼迫鄂爾多斯人重新面對荒漠。近些年來,國家政策扶持,林地草場所有權落實,眼見得退耕還林,一望無際的翠綠沙柳重新在早春的嚴寒中搖擺。關于鄂爾多斯,徐剛他把自己20多年對生態環境的探索,對人與自然關系的關注,對大山水與人類文明千絲萬縷的聯系,在鄂爾多斯這片土地上放大,引伸出一個令人深思的結論:“當別的萬類萬物安全時,人類才安全?!?
大壩中思考:“水資源完全應該利用,但總該有個度吧?”
徐剛會利用一切機會告訴人們,不要以為祖國大地上到處都有豐富的水資源,不要以為青藏高原孕育著的黃河長江永不枯竭地流淌,人類賴以生存的水資源命脈,最近二三十年來慘遭人為破壞。
徐剛對小時候家鄉的記憶是那么深刻:家鄉小河中的水總是那樣清澈,生長著蓮藕與菱角,還有星星點點的水藻,小河兩岸是密集而高挑的蘆葦叢。這蘆葦叢像兩道綠色的籬笆,穩固著小河的河沿,在夏日的驕陽下為小河之水及河中魚蝦提供一片長長的陰涼。他說,在自己關注的所有環境污染問題里,“水”的情結最重。
“上海有個‘萬河工程’,也下了不少功夫,但做的基本都是表面文章,有的就是將河邊鋪上厚厚的水泥?!闭f到這里,徐剛顯然有些激動,語調也明顯地提高了不少:“這些水利部門的人學的是什么專業?為什么要將水用厚厚的水泥與泥土隔開?河流是流動的、水和岸邊的泥土無時無刻不在交換信息,這樣隔開,水能不出問題嘛?!”
“我們的水利部門,現在整天忙著建高峽大壩,今年春天,云南、貴州、江西等十幾個省區干旱,難道還不值得反思嗎?我們有的人整天罵‘人民公社’,但現在看看,農村的不少水利設施用的還是‘人民公社’時期建的,全國的農田水利建設基本停止。水利部的思路不改變,將出現世紀大洪荒?!毙靹偢锌卣f。
在采訪中,徐剛說到了都江堰:都江堰原本是為了戰爭所修建,建成后成為四川西部平原上千家萬戶最重要的水利命脈,潤澤著2000多年來數不清的川西百姓。當地每年清明節都祭“開水節”,清朝時成都總督、督撫主持大典親任主祭官,赴都江堰組織祭奠大典。宋太祖親書“深淘灘,低作堰”六字訣并勒石于灌口,以“帝訓”的莊嚴,規范著后來人精心保護這個重要的水利工程。
宋太祖及古人們只想告訴后來人,告誡后來人,尊重自然規律,順應江河生態,江河才能為人類家園造福,為人類生存文明發展做出貢獻。徐剛多想把古人的遺訓和經驗,把最樸素最簡單然而卻是最正確最偉大的真理,“乘其自然,因勢利導”告訴所有的人們。
2007年,應香港《鳳凰衛視》之邀,徐剛在《世紀大講堂》節目里,做了一次主題為“大壩上
的中國”的演講。他從黃河上的三門峽大壩,講到正在籌建的怒江水壩,三江并流豐富的水資源,早已引得一些人們垂涎。人們不再滿足已經得到的長江、黃河等資源,祖國大地上幾乎所有江河都在他們“開發利用”的宏偉藍圖中。
水資源可以利用,完全應該利用,但總要有“度”吧,“度”在哪里?如何把握?有多少人在豪情滿懷戰天斗地改造江河之時,哪怕稍稍關注一點點這個“度”?人類“害”了河,“害”了水,最終人類自己必定為其所害。這樣的例子還少嗎?大壩的爭論幾十年不絕,甚至可以追溯到更遠。中國屹立在大地上?還是“屹立”在大壩上?徐剛想告訴大家:,大壩上的中國是不穩固的,所有人造的大壩都會有裂縫!
“我很想和水利部門談一次,我想對他們說:你們要正視河流的生命,我們需要自然的、生態的河流!水和土是中國可持續發展的大計方針,還有就是森林。沒有森林就談不上水土保持。洪澇怎么治?水利究竟該怎么抓?無外乎‘疏、堤、堵’三策。而現在,只剩下‘堵’的工程師了。為什么不學都江堰?現在,有人說:‘長江滾滾向東流,流的都是煤和油’,這是極大的錯誤!”徐剛吸了一口煙,激動地說。
“長江、黃河不知要比人類的出現早多少年,造物主給予河流的使命是孕育世間萬物,煤和油,只不過是工業革命后出現的東西。一位筑壩專家說:二十一世紀,中國人民不允許江河自由奔流。在我看來,他的這種思想比大壩更可怕?,F在,世界都在關心‘中國式治水’。其實,從大禹開始,中國的治水是走在世界前面的,也從歷次水患中積累了寶貴的經驗。班固的《后漢書》中,就記錄了賈讓的治水觀點:江河為什么會給人類帶來災難,是因為人與水爭地?,F在看來,越來越明顯?,F在的治水,就是權錢結合的高壩大庫式治水,事關國計民生的農田水利建設基本停滯?!毙靹傉f。
“毛主席說:‘水利是農業的根本命脈’。小河小溝是大地的毛細血管,大江大河是大地的主動脈,現在,小河小溝堵了,大江大河堵了,中國人正在用自己的技術和鋼筋混凝土,在中國的大地上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心肌梗死’。短短幾十年我們就破壞了上萬年的自然環境。我們不是不要發展,但我們現在的發展,是以犧牲環境、犧牲子孫后代的利益獲得的功名利祿!”徐剛激動地比劃著雙手。
水殤中反思:“太湖污染罪不在藍藻,罪在我們自己”
近年來徐剛關注的重點之一在太湖。2007年春夏之交,美麗的太湖水突然變得面目全非,打開水龍頭,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湖水中大量藍藻在烈日曝曬下死亡腐爛,暴發成東西1000余米、南北800多米的“污染團”,所到之處,臭不可聞。污水沿著自來水廠的進水口直撲市民的水龍頭,太湖邊無錫市民用水一下子陷入困境。
過去,在徐剛的眼里,太湖和無錫,幾乎就是風光秀麗、煙波浩渺的代名詞,近些年高速增長的GDP尤其令世人瞠目,也讓徐剛震驚。身為作家的徐剛,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美就美在太湖水”,卻突然被無錫以及太湖流域一些數字深深吸引。這些數字帶給他的并不都是愉悅,相反更多的是憂慮。他曾經在一期電視節目里談到這些數字:整個太湖流域每年排放廢水60億噸,占整個中國年排放廢水600億噸的10%,與此同時這一地區GDP年增長速度高達10%以上。兩個數字如此巧合?徐剛堅信,兩個數字之間有其必然的內在聯系。換言之,沒有那么多的污染,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的經濟增長速度?高GDP增長速度在相當程度上是以犧牲環境、污染環境為代價的。
其實,在太湖“作祟”的小小藍藻在徐剛眼里并不可憎。他不止一次說過,藍藻對人類功不可沒。幾億年前地球上出現“古?!?,藍藻、綠藻正是海中的第一批生物?,F在少量藍藻在湖水里是一些水生動物的食糧,在生物多樣性鏈條中至今仍是活躍的環節之一。成為災難,完全是人類自己經濟行為的惡果,大量污染物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直接排湖,造成太湖水富營養化,從而導致悲劇的發生。徐剛大聲疾呼:“太湖污染罪不在藍藻,罪在我們自己?!?
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到了中國環境問題的嚴重性,大區域生態環境被破壞,大面積土地荒漠化,大流域山水無可奈何改變著億萬年形成的和諧格局。但徐剛對“水”的問題思考最多。他利用一切機會告訴人們:一旦缺水和水污染的災難同時降臨,將遠遠超過人類歷史上任何巨大的災難。缺少糧食可以用一季一季的豐收彌補,缺少石油可以找別的能源替代,誰能想象,一旦出現水的災難,人類將如何生存繁衍?沒有水的文化,中華民族決不可能有綿延不絕的發展!
2007年下半年,應香港《鳳凰衛視》盛邀,徐剛出任大型環保電視節目《中國江河水》的總策劃、特邀主持。2008年伊始,《中國江河水》走進國內外廣大電視觀眾的視野?!吨袊铀反笮筒稍L活動第一階段的拍攝,在長江之尾的上海崇明島揭開帷幕。
揭幕儀式上,有記者問道,為什么選擇長江作為節目的起始,為什么不從長江源頭順流而下予以報道,偏偏選擇長江之尾的崇明島。徐剛說,長江的問題最具有代表性,它沿岸污染帶的改變也標志著我們發展方式和生存方式的變化。選擇長江源頭還是崇明島作為節目的開始,徐剛曾思索良久。長江之尾的三角洲地帶,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結晶,更是改革開放30年來經濟高速發展的代表區域之一。無論經濟發展還是文明遞進,都與這個地域的生態環境息息相關,生態環境為經濟發展付出的高額代價,理應更清晰地展示給世人。僅就水而言,長江下游承載了上中游所有的一切問題,當然包括所有污染因子,污染日益加劇的現狀。徐剛了解到,每天有大約5000萬噸生活和工業污水傾入長江!長江下游大面積農業基地和高速發達的工業園區,承受著上中游“流”下的污水之外,自己本身還產生更為嚴重的污染問題。這是作為《中國江河水》大型環保電視節目總策劃人的徐剛,更是作為優秀的環境文學作家徐剛最為關注傾注心血的根本所在。
徐剛說,這個世界越來越缺水,人們對水的浪費是驚人的。北京每年浪費的水相當于兩個昆明湖,中國每年喝掉的白酒相當于一個杭州西湖。在這種情況下,黃河斷流,中國所有的河流在近20年中,幾乎全被污染,我們就這樣濁流滾滾地走到了21世紀。魯迅先生在30年代寫道:將來的一滴水將和血液等價。不幸的是,半個多世紀前的讖語走近了現實。徐剛想用墨水扼制讖語的腳步。
多年來,徐剛一直在寫,一直在思考人與環境的關系,人在環境中的位置。所謂生命的廣大與美麗,是人不可能作為單一的物種而生存,成為人類王國,這條路是走不通的。人必須與萬物萬類共同生存,萬類萬物興旺,人類也就興旺。如果人類將萬類萬物趕盡殺絕,最后滅亡的是人類自己。
作為原國家環??偩汁h境使者的徐剛,他在作品《大山水》中用充滿激情的文字警醒世人:“我們正走在一條離財富越來越近,離江河山川越來越遠的不歸路?!薄白尳映蔀榻拥暮魡??!薄包S河啊,你咋就不來水呢?”“長江需要警衛,長江需要呵護!”他在《中國:另一種危機》一書中提醒國人:“中國,你要小心翼翼地接近輝煌!”他多次在自己的作品中嵌入對生態環境的探索,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注視,對大山水與人類文明千絲萬縷的牽縈。
火憂中警世:“《伐木者,醒來》,改變林業思路”
沒有切膚之痛,就不會寫出深刻的作品,更難以震撼人的心靈。談起自己的成名作《伐木者,醒來!》,徐剛坦陳,直接原因是1987年的森林大火:“那場火燒得人心痛??!”進而他想到要了解一下中國的森林問題。因此,他離開辦公室,走進了自然、走進了森林,也走上了環境文學寫作的新路。說起當時的情景,徐剛依然充滿激情。當年他不分晝夜,東奔西走搜集資料,從武夷山走到海南島的原始森林,再到天目山及中國的幾大林區,當時“中國殘酷的森林現狀一步步向我走來,我不能釋懷”。
于是,他拿起筆來,飽蘸激情和憂患,成就了中國環境文學史上劃時代的警世力作——《伐木者,醒來!》?!盁o論在陽光下還是月光下,只要屏息靜聽,就會聽見從四面八方傳來的中國的濫伐之聲,正是這種濫伐的無情、冷酷、自私組成了中國土地上生態破壞的惡性循環:越窮越開山,越開山越窮,越窮越砍樹,越砍樹越窮!”
作品發表后,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徐剛笑著告訴記者:“那時候,我到全國任何一家林業站都有飯吃!時至今日,林業系統的人仍然認為,《伐木者,醒來!》是他們改變林業思路的開始?!?
這部報告文學榮獲了首屆全國環境文學優秀作品獎。被譽為“綠色經典”。其中的一個章節《在陽光下和月光下,中國的盜伐之聲》,有這樣一段話“孩子的天性使他們的目光里充滿了渴求。他們在兩平方米的陽臺上孤獨地看著天空,盼著群樓中間那幾棵長不大的小樹能給他們一點綠色;把雪白的大米酒在陽臺上,期待著麻雀來啄食,他們以為麻雀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是唯一最美麗的小鳥?!?
我們幾乎可以稱徐剛為中國的卡遜,他的《伐木者,醒來牎范災泄環境發出的棒喝之聲以及所起的警醒作用,應可比《寂靜的春天》之于美國。從1978年以來,徐剛致力于中國環境問題的寫作,已成為我國當代環境文學的一方重鎮。他是做著綠色夢的詩人。其憤激之情常常能令人怒發沖冠。
徐剛在這部著作中指出:“我們的同胞砍殺的是我們民族賴以生存的肌體、血管,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是一個天天在流血的國家?!?;“失去森林之后黃河與長江的憤怒的兩種表現:或是讓土地龜裂或是讓洪水淹沒鄉村、城市”。于是“我仍要在地球上放號——無論我的聲音是多么細小——伐木者,醒來!”。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徐剛頭頂四周長長的白發,隨同他的手勢微微顫動,這不禁讓人想到了《射雕英雄傳》里的洪七公。他張揚著一個作家孤傲、狂放、不羈的個性,亦帶給人以心靈的震撼。他時而面帶微笑,激情四射,時而滿臉憂郁,無限惆悵。他對中國環境的每一句語言,都帶給人們心靈的震撼。
(稿件出處——作者:周仕憑 張樹通 來源:《環境教育》雜志2010年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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